家中的情况绝对不能让顾远知道。江程是这么想的，她近乎偏执地想要对顾远隐瞒这一切，即使这秘密在这小区里几乎无人不知。
顾远像一张白纸。江程不止一次的这么想了，这大概要归功于顾立国那个男人，他总是把顾远保护得很好。
“咔哒”，门锁被打开的声音。江程的手几乎要将门把手焐热了才按下去。
“嘎啷”的刺耳声音之后便是从整座屋子最深处传来的嬉笑娇嗔声音，男声与女声混合在一起。
她低头看见了玄关处的男士皮鞋，很熟悉的一双鞋子，和江程坐在楼道里那天看到的顾立国脚上穿的一模一样。
江程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，脱下衣服之后用被子捂住了头。
然而她没能在这小小的被窝中待多久，房间的门就被粗暴地打开了。
伴随着刺耳的女声与“哐啷”的声音：“一回家就睡，猪都没你懒，快起来去做晚饭。”
江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，她从脚步声中分辨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，并且应该和那个女人一样站在了自己的房门前。
“要死啦你！我辛苦挣钱养你你做饭都不愿意了？！”
江程身上的被子被狠狠地扯开，原本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被光线照射到的瞬间就下意识闭上了，同时也没有看见从天而降的巴掌，她的鼻子发酸，滚烫的液体随后就从鼻腔中涌出。
伴随着血腥味儿，江程用手捂住了口鼻，大概是鼻腔里的毛细血管没有挨住这一巴掌所以破裂了。
血液直接从指缝间滴落到了床上，鲜红的颜色让江程感到了窘迫。
她看到了站在魏春彤身后熟悉的男人。
男人不怕冷似的光着上半身，能够看到结实的肌肉，有那样的肌肉，很轻易就能将小孩的手臂打骨裂吧。
他保持着轻佻的表情，在看到魏春彤第二次举起手臂的时候才缓缓走进来，用温和的声音说：“暴力是不对的，况且江程也没做错什么。江程也是，别和你妈倔了，你妈养你也不容易的……”
之后他又凑在魏春彤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江程没有听到，只是两个大人在她的床前又腻在一起，搂搂抱抱或是接吻，完全忽略了床上还坐着江程。
她把羽绒服拿在手里，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，强忍住胃部的不适快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，或许那已经不是她的房间了，只是两个人用来寻欢作乐，用肉体堆积出来的金钱库罢了。
她本想说一句“别把我床弄脏了”，转念一想鼻血已经弄脏了床单，就当是报复他们两个那样的，诅咒他们沾到自己的血液，然后做两个巫毒娃娃狠狠地用针扎。
客厅大概是整个屋子最冷的地方，江程把羽绒服裹了又裹，书房的门在最开始就不复存在，不然这里的租金也不会那么便宜了，整间房子都是一个残次品，楼下还有女人说这房子死过人，但是这一点大抵只是谁随口说的谣言吧。
她呵出一口白气，深冬的寒冷直达心底，客厅的灯在江程看来很是昏暗，而敞开着的书房更是有穿堂风吹过来——书房和阳台是连在一起的。
江程坐了没多久，脚脖子以下就被冻到没有知觉了，她站起来走进了厨房。
昨天给魏春彤做的饭因为吵架而被扔在了地上，连同盘子一起摔碎了，垃圾桶里还能看见昨天的菜和瓷器碎片。
冰箱打开之后只看到了一小把青菜和一根莴苣，冷冻层倒是有不知道多少天前抢到的特价肉，一直储存着没吃。
江程系上围裙挽起衣袖，打开了抽油烟机，轰鸣声一下就遮盖住了江程房间传来的不雅之声，让她稍稍平静了一些。
不过江程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，她把炒好的青菜和莴苣放到了桌上，走到房间门口，看着灯光下纠缠着的两具肉体，开口说道：“菜炒好了，爱吃不吃。”
然而没有人回应她的话，男人与女人依旧在缠绵着，刻印在江程的眼中，让她的眸子沉了又沉，然后她干脆拉开了家门，要是再在这种环境里待下去，她非疯掉不可。
中午带着顾远去K记是一个明智的决定，那一份套餐的饱腹感到现在都没消去，江程只是和被赶出家门时一样，坐在楼梯上，倚靠着墙壁，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蹭到灰尘。
楼道的灯是声控灯，在江程坐定没多久整个楼道就暗了下来，透过小小的窗户外，看到的是别人家的暖色调。
住在这一片的大多都是打工的，不少人都在这个点回家，而他们走上楼梯路过江程的时候，有些人是发出了“啧啧”声，有些人则是像看戏般的“嗤”了一声。
不管是哪种声音，都像是血管里长出的瘤，一点一点蚕食着江程身体里的养分。
过了很久，像是一整个世纪都要被冰冻住那样，她身后的门开了。
江程不用转过头就知道是谁走了出来。
“外面多冷，赶紧回家吧，顾远的补课还得麻烦你。”是男人的声音。
江程站起身来，她小声说了句“马上就回”，但是被尖锐的女声淹没了。
“你又坐在外面装可怜给谁看啊！”
江程没有回话，她现在没有心情再和那个女人吵架，反正到最后挨打的还是她。
并不是没有还过手，而是每次魏春彤都会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大哭，比江程还会演戏。
她的床单与被子不出意外的被弄脏了，反倒是这一点让她的怒火被点燃了。
“你们恶心死了。”江程使劲一拽，把床单整个拽了下来，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在空中飞舞，然后落在了地上。
即便对真相早就心知肚明，江程的表情还是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，她把床单扔到一边，捡起了一百元。
她递给魏春彤的时候紧咬着下唇，快要咬出血来一样，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。
那一百元被抽走的时候，魏春彤说了句：“不都是为了养你这个赔钱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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